第 8 章 自学美术 (第1/3页)

观景厅在驾驶舱楼下,是个半圆型,装着落地大玻璃窗的客厅;靠窗摆着一圈沙发和茶几,是给乘客观景用的。不管刮风下雨,都可以坐在这里舒舒服服地欣赏风景,今天天好,旅客们都在甲板上、舷廊上观看风景,观景厅里没人。

洛雁选了个位置,给张工泡上茶,给自己泡上咖啡,然后就像个小猫似地踡缩在沙发里:“张工,这可是上等的龙井。讲吧!”

张工说:“讲什么?”

“美术!先讲美术,我也是非常喜欢美术,就是画不好;您有那么大本事,得全国画展第一名,您学过美术吗?”

“自学。自学往往要比在学校里学,快得多。那时候我被一脚从牡丹江踢到‘南京栖霞山化工厂’,名义上叫支援内地,实际上是甩包袱。到了设计科也插不上手,别人手里都有项目,我只有打打杂,跑跑腿;那时正是五七年反右以后,上级指示:干部要参加劳动,工人要参加管理。科长看我也没什么用,就下放劳动吧!

“我就下了车间。那个车间是日本鬼子留下的,又脏、又烂、又臭、又有毒,到处跑冒滴漏,正好适合劳动改造。

“我在车间当检修工,每天班前要开会,分配任务。我们就坐在洗澡间更衣室的水泥地上,到处是胶靴踩的污泥脏水,有的找些破纸板、破木板垫在地上,有的干脆把头上戴的防护帽摘下来,垫到屁股底下,听班长分配工作。

“班长脸色很白,眼皮上有个疤,外号叫疤子,看来有点文化,可能是初中吧。喜欢看‘三国’,经常拿斜眼看人,一看就是个有心计的人。分配工作看人下菜碟,有能耐的,能说会道的,都分配好工作,修个水泵、阀门、减速机什么的;最后分配到我,就和一个叫大傻子的,去掏阴沟、换烂管子。班长自己常年承包空压机房。空压机房里最干净,无毒、无臭、无味,还可以抽烟,风吹不着,雨打不着,太阳也晒不着,所以他才长得那么白。他选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学徒工给他打下手,搬搬抬抬的活儿徒弟干,他坐在旁边抽抽烟,动动嘴就行了。每次看见我从空压机房路过,便顺手用帆布把机器盖上,好像生怕我偷学了去。我心想,我学你那个干什么?我也不想当班长。没办法,虎落平阳受犬欺,干一天算一天吧,上级也没说下放多久,多咱改造好了,多咱拉倒,我心里想,这样能改造好吗?

“最糟糕的是,钳工房一出来要通过一个低矮的平台,可能日本鬼子个儿都矮吧,从平台底下过都得低头。操作工在上边走动,胶靴上的泥水从钢筋缝里往下流。洗锅的水管子甩来甩去,污水四溅,人们只得把防护帽扣在头上遮住脖子,迅速地跑过。衣服、裤子经常被酸、碱,烧些个洞,送到洗衣房里洗完、补完,身上红的、绿的、黄的,什么颜色都有;扣子掉了,就找一截电线或者草绳,拦腰一扎,就像一群乞丐。

“这种日子过得使人心恢意冷,看不见前途。下了班也不想看书,也无心逛街、压马路;在牡丹江的时候,同学们都分在一起,没觉得怎么孤独,现在剩我一个人了,好像失去了组织,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,怎么就那么寂寞、孤独呢?怎么办?总得找点事儿干干吧,日子不能白过呀,于是就想起了画画儿。

“从小我画画儿就好,但是没正规学过,于是就想从素描开始,从头学起。礼拜天,去南京市‘荣昌祥广告公司’,把石膏像从头到尾看了一遍,至少有一百多尊。最后选中了二十多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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